所谓髑髅,指的就是人的骨头,古人事死如事生,生前死后并没什么不同, 一个人生前有感觉,有思想,会说话,死后这些能力也都还保留着,或化为 鬼魂四处飘荡,或依附于自己的髑髅中。

《述异记》中有这样一个故事,一个女孩进山拾柴火,拾到一半感觉累了, 便靠着树睡着了。梦里就见到一女子对自己说:“就在你头边,我眼中有根 刺,麻烦你帮我拔掉吧,我会报答你的。”说完便不见了。

女孩豁然而醒,扭头一看,发现旁边的树丛中原来停着一口朽棺,前边 已经破了一个大洞,棺主人的髑髅从洞里滚到了外面,杂草都长逬了它的眼 睛里。女孩便起身将那髑髅中的草全都拔掉了,之后将其放回到了棺里,还 搬来石块将棺材的缺口给堵住了——搬石头的时候,女孩意外在一块石头下 面发现了一对金指环,大概就是梦中的女子所说的报答吧。

分明都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,却还能感觉到疼痛,还能向他人求助,这 和活着又有什么不同呢?或许反倒比活着还要轻松吧。正像《庄子》中的那 个髑髅所说的那样:“人一旦死了,上不用受国君的统治,下不用受官吏的 管辖;没有四季的操劳,从容安逸,冷眼旁观天地间的沧海桑田,即使是当 皇帝又哪里有我逍遥快活呢? ”

有这种想法还不止庄子一人。在另一个故事里,一个农夫在田间割草时 偶然发现了一颗髑髅,不忍见它暴露在荒野里,便挖了个坑将它埋了。自以为是做了好事,不想回家后没多久就生了病,躺在床上含混不清地说着:“我 在旷野里快乐得很,你却把我埋逬土里,闷得简直受不了,我必杀你报仇! ” 这髑髅虽然和《庄子》中的髑髅追求相似,可是那农夫毕竟是好心,它却如 此对待人家,未免就有些太过小气了。

不过,关于髑髅,最多的还是因为人先欺辱了髑髅,之后髑髅才逬行报 复的。这种故事数量很多,比较有代表性的是《耳食录》中的一篇:

扬州有一个狂夫——通俗说法叫莽夫——名叫大胆,一次和几个人出城, 见路上荒地里髑髅很多。骷髅的脾气很大,人要是惹到它们,动辄会被臭骂 一顿。可大胆不管这个,走到半路上见到一个髑髅,不仅不避让,还故意往 人家头上撒尿,嘴里还说:“我请你喝酒呀! ”撒完了也没什么事,大胆以 为是自己将鬼给镇住了,得意满满。结果往前走了没多远,就听背后有个声 音喊道拿酒来! ”大胆回头一看,后面却根本没人。大胆以为自己听错了, 但刚走几步,背后那声音又响了起来,大胆一愣神,那声音就又说道不是 你说要请我喝酒的吗?难不成是骗我?! ”大胆这才意识到可能真的是髑髅在 说话,于是便含糊答应道广那好吧,你想喝酒就跟我来吧! ”髑髅应了一声诺, 之后就没动静了。

大胆进了城,找了一家酒楼,选好座位后也给髑髅留了位置——髑髅自 己没来,但魂魄却跟来了——大胆每喝一杯,也给髑髅倒一杯,之后向着空 中一泼,算是祭飨它了。

这样一来二去,不知喝了多少杯,泼出去的酒在地上都流成了小河。大 胆有些撑不住了,便问髑髅说:“您醉了吗? ”髑髅满不在乎地回答:“死我 都不怕,几杯酒算得了什么呢! ”大胆没办法,只能接着陪髑髅喝,又过了 半天,髑髅终于有了些醉意,大胆受不了了,于是便骗髑髅要去如厕,出去 后随便扔给了店家一锭银子,也没工夫算账,灰溜溜地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