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化为异兽的传说可谓由来已久,据说当年周穆王南征,一仗下来,军 中的将领就全都化为猿猴和白鹤,小卒们则化为虫子和沙子,想来那场面必 定是十分之壮观。
而在种种人化兽的传说中,尤以人化虎的传说流传最广,出现时间也最 早,这里便着重来讲一讲。关于人化虎,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,据说战国时 还有一个叫牛哀的人,本来身体不错,后来忽然生了病,一连在床上躺了七天, 不知不觉中便化作一只老虎。后来他哥哥来探病,结果刚一逬门就被变成老 虎的牛哀扑倒在地咬死了。
《搜神记》里则记载着一个天生就可以化为虎的部族,名为軀(音如出)人, 就生活在江汉一带。据说长沙某个村子的居民曾经布下了许多陷阱捕虎,一 夜过后,等众人去布下陷阱的地方査看时,却发现陷阱中居然坐着一个亭长, 裹着红头巾,戴着高高的头冠,气呼呼地望着来人。众人不知所以,忙问道: “您怎么跑到这里面去了? ”亭长大怒道:“昨天夜里忽然被县里召见,天黑 看不清路,所以才不小心掉逬了陷阱里,快点儿把我放出来! ”众人道:“您 既然是被县里召去,是不是该有文书呢? ”亭长探了探怀中,掏出公文来在 众人眼前晃了晃。
众人一看,都认为陷阱里的人真的是亭长,于是便把他放了出来,结果 那人从陷阱中出来后,没走几步就变成了一只老虎,啸叫着逃回山上去了。
人们都说:軀虎化作人时,喜欢穿着紫色的葛布衣,其脚上没有脚后跟,而 老虎若是长有五个指头,都是軀人所化。
还有一个故事讲到,一个樵夫逬山砍柴,天快黑时被两只老虎盯上了, 幸而这樵夫反应机敏,发现老虎后便急忙爬到了一樑树上。树并不算高,可 是两只老虎轮流跳起来要抓樵夫,却怎么也够不着,过了一会儿,其中一只 老虎忽然对另一只道:“要是把朱都事叫来,一定能抓住他! ”于是,一只 老虎留下看着树上的樵夫,另一只则转身而去。
过了一会儿,刚才离开的老虎领着又一只身形更加颀长的老虎回来了, 新加入的老虎果然要比之前的两头厉害得多,纵身跃起时都已经可以够到樵 夫的衣服。樵夫大惧,忙抽出了腰上的樵刀,等那老虎再跳起来时,一刀砍 向了它的爪子。老虎大吼一声,落地后便趔趄着落荒而逃了,其他的两只老 虎也相随而去。
一直到天亮后,樵夫才战战兢兢地下了树,回到了村中。路上有熟人问 昨夜为何不见他回来,樵夫便将夜里自己的遭遇对其讲了,熟人听后,大惊道: “而今县城里就住着一个姓朱的都事,我们去看看他,说不定他就是那老虎 呢? ”于是他俩又叫上了另外几个人,一起去县里拜访这朱都事,结果都事 家人却推辞说:“昨天夜里出门时伤到了手,如今正在床上躺着呢。”这下众 人更加认定这朱都事就是夜里的那只老虎。
他们忙去报告给了县令,县令听说后便命令官兵围住了朱都事的宅子, 之后纵火焚烧。大火中,朱都事忽然从房中冲出来,伏在地上化作一只老虎, 跳出人群的包围,不知所踪了。
前面两个故事中,无论是亭长还是朱都事,都是官吏。而在别的故事中, 化为虎的人里居然还有一个太守。这太守姓封,当官时整日无所事事碌碌无 为,化成虎后则以治下的民众为食,人们尊称其为“封使君”,这老虎才一去没有再回来。后来当地就流传下了一句俗语做人别做封使君,活着不做事, 死了还吃人! ”可见在人化虎这种传说的背后,实际还隐含着人们对于贪官 污吏的讽刺和痛恨,毕竟人为的苛政可要比一只老虎凶猛得多。而人化虎,除了自愿的以外,有时还有被迫的情况发生。
传说荆州有一人在山中赶路时,忽然遇到了一只伥鬼,手撑着一张虎皮 不由分说地披在了他身上,须臾之间,他便化作一只老虎,受着伥鬼的指挥。 三四年间,他吃的人和其他的野兽数不胜数。而这人虽然身体巳经做了老虎, 心里却对吃人这事极不情愿,可是想想如今自己的模样,就算逃走了也只能 被人当成老虎杀掉,所以也只好就这么忍耐着。后来有一次伥鬼引着他经过 —座寺庙,这人感到有机可乘,便径直冲进庙里,躲在僧房中不出来了。
僧人们发现有老虎闯了逬来,惊恐不巳,刚要去报官,忽然有位禅师走 到了那老虎所在房间里,之后问道:“弟子所为何来?是想要吃人,还是已 经厌倦了野兽的身体? ”老虎伏着双耳低下了头,眼中流出泪来。禅师于是 用自己的手巾系在了老虎的脖子上,牵它去了自己的房间。每天都用化来的 斋饭哺喂它,如此过了半年,老虎身上的兽毛才逐渐脱落,重新现出了人形, 这才将自己的遭遇对众人讲了。
后来过了两年,这人才敢从寺里离幵,去到了外面。结果没走多远,居 然又遇上了那只伥鬼,又把虎皮披在了他身上,他虽然拼命逃回了寺里,可 虎皮却还是已经粘在了他的腰上,于是整个下半身就又变成了老虎,而上半 身则还是人的模样。这人待在寺中虔心诵经,过了一年多时间才又重新变回 来,那之后便再也不敢踏出寺门,一直到死。
另一个被强迫化虎的故事则更为瘆人。
广陵太守郑袭身边有一个随从,一天忽然发起狂来,大吼大叫着狂奔不 止,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。过了一整天,当人们在路边找到他时,他已经 是浑身鲜血淋漓,一丝不挂了。众人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,他答说:“土地神将我捉去,命我做虎,之后便让人将虎皮披在了我身上。我推辞说我不过是为人牵马的,根本承受不了。 土地神见我不愿意,顿时怒不可遏,便又让人重新把皮剥下来,可那时虎皮 已经和我的肉长在了一起,剥皮时简直生不如死! ”后来养了半个多月,这 人浑身的疮口才渐渐恢复。